“哎，你咋还记着这些？” 李江城问。

“总要记清楚什么人喜欢啥样式，不喜欢啥样式。明天才能挑合适的料子啊。” 梁一禾笑着解释。

这话偏偏让正推着车收摊路过的大妈听见了。她猛地一回头，眼神阴毒，重重啐了一口痰，骂骂咧咧几句本地话，又推车走了。

甥舅俩愣在当场。感觉自己被骂了，而且骂得很难听，可偏偏俩人听不懂本地偏远土话，只能忍下来。

李江城不服气，攥紧了拳头，梁一禾无奈摇头，“算了，不搭理她。咱确实抢了她不少生意。”

***

来到花城的第三天，天刚刚亮，三个人就已经聚集在禅城轻纺市场。

经过昨天的摸底和摆摊，梁一禾心里已经有了七八分底气。

她调整了进货比例，把颜色稍微鲜艳些、图案样式新颖些的布头增加，选的多是小碎花、小波点、暖色格纹这类女性偏爱的。

而中性样式的耐磨料子仍然占据大多数，比如墨绿色、藏蓝色、灰褐色的细纹布、厚实的涤纶混纺，都是适合做围裙、工装短裤的实用料子。

下午，三个人直接就近找了家街角的小面馆吃饭。

“蔡叔，这两天真是辛苦您了，您想吃些什么，今天我请客。” 梁一禾将餐牌递给蔡有良。

蔡有良连着两天，天不亮就跟着甥舅俩人来选货，没有他的电动三轮车，还真不行。

蔡有良一边吃着面，一边看似不经意道：“现在后生辈真是越来越厉害了！一禾，你看着不像第一次来岭南的，去哪进货、挑选样式、去哪摆摊，你都好清楚——”

“其实你都不需要我跟着。”

梁一禾抬眼看他，神色自然，“平时舅舅嘴就没停过，整天和我们讲岭南怎么样，哪个地方有什么好料子。如果不是您这些年的帮衬，我又怎么可能知道这么多。”

“哦，是吗？”

“是啊，这几年我的衣服都是用舅舅带回来的料子做的，穿多了自然也就会看了。这看多了自然就会翻书去学。” 她用余光观察着蔡有良的反应，低头喝了几口汤，“也没什么特别的。”

蔡有良咧嘴一笑，“我看你不只是会看书哦，砍价也好厉害！”

梁一禾用筷子把碗中最后几根面条卷起送入嘴边，“真是什么都瞒不住蔡叔您，来之前我在火车站做了一段时间个体户，这嘴皮子功夫也算练出来了。”

李江城自然听不出这俩人对话中暗藏着试探，他本就是一个粗人，听不懂这些弯弯绕绕。

梁一禾却是有些吃惊的，她虽然知道蔡有良是个胆大精明的人，虽然看起来大大咧咧，笑起来的褶子也很有迷惑性。

但就凭他刚刚的几句带着试探意味的话，梁一禾就知道自己还是小看了他。

这个人洞察力很强，怕不只是个简单的机床工人。

不过，梁一禾一点也不担心。

遇上这种聪明人是她的运气，和这种人打交道最没必要的就是绕弯子耍心眼。坦坦荡荡、事分清楚、账算明白，就是和这类人最轻松的相处方式。

若以后有机会跟蔡有良搭伙做生意，说不定这人真能成为自己扎根岭南市场的契机。

***

晚上，还是昨天的南岸工贸巷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