鬼界最繁复辉煌的宫殿前,血红纱帐翻飞,奢靡的香气扑面袭来。师弟穆惊脚挂金铃,白袍上覆着一面血红的绸缎。他靠在黄金的椅上,发丝贴着额间魅惑众生地垂下,颈上胸前有大片的暧昧痕迹。「你们来了?」
黑水白浪,一浪又一浪地翻上来。
小师妹掐诀念咒,沙地下陷,瞬间将我们吸下去。
四周漆黑一片,只有一只小船摇曳在平静无波的踟蹰河上。
船头有一盏小灯,影影绰绰地映着师妹的脸。
「师姐,这河中有数不清的鬼,每一只都会被我的血液吸引,跳上来想把我们吞入腹中。」
她仿佛又变成了从前的样子,柔弱地靠在我的怀中,她红唇一张一合,缓缓地说:
「师姐,杀吧!穆师兄,就被卖到了河对岸。」
上一瞬水面一个涟漪都没有,只眨眼间,数只恶鬼就爬上小船,以极快的速度向我们攻来。
我咬住牙,将师妹护在斗篷之下,左手拔剑,借着微光快速斩上小鬼儿的脖子。
接下来,无数恶鬼争先恐后地钻出来,踟蹰河中,仿佛沸腾了一般。
我闭眼,捏诀施咒。
术法包裹住船身,短暂地隔绝了恶鬼。
小师妹从我怀中抬起头来,笑眯眯地伸出胳膊来,上头有三道极深的抓痕。
她的血缓缓从中渗出,变成微黄的金光。
「师姐,我受伤了。」
保护罩被恶鬼撞破,同时我的双脚恢复了知觉。
我眼前是无数狰狞的鬼怪,可脑子里,却是所谓名门正派一刀一剑斩杀师兄妹们的画面。
是师父自毁前最后看过来的一眼,饱含无奈和爱怜。
明明我们都是从火海中爬出来的这世间的苦命人,明明我们被师父解救拜入平沙宗,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。
明明我们除了与人为善,一点恶都没有作过,凭什么要遭此大祸?!
我踩着鬼怪的头颅向上跃起,丹田内怒气盈满。
一剑斩百鬼!
血顺着剑刃流到踟蹰河中,我杀红了眼,越杀剑身的寒光越冷。
直到三里开外都是我的煞气,直到鬼怪看着我流出的血不甘地沉入河底。
小师妹躺在船头,脸色苍白地看着我:
「师姐,你胜了。」
小师妹背着我来到踟蹰河,我抱着她踏上鬼界。
看守界门的四面妖抱着剑睨我一目:
「嘻嘻,区区金丹期女修也敢来鬼界送死,好玩,嘻嘻。」
喜怒哀狂,他有四张脸,此刻正转到喜的那面,笑嘻嘻地看着我。
而我,踏上踟蹰河之前,并没有结丹。
小师妹窝在我的怀里,轻得像一只猫儿,她低声道:
「师姐,还可以更快。」
从踟蹰河上掠过的风吹起我和小师妹的衣裳,我一身的血腥气霎时漫开:
「穆惊在哪里?」
四面妖挑了挑眉:
「你找穆大人?」
鬼界最繁复辉煌的宫殿前,血红纱帐翻飞,奢靡的香气扑面袭来。
师弟穆惊脚挂金铃,白袍上覆着一面血红的绸缎。
他靠在黄金的椅上,发丝贴着额间魅惑众生地垂下,颈上胸前有大片的暧昧痕迹。
「你们来了?」
他倾身探过来,眼波迷离,忽地笑起来:
「我还当你们都死了,哈哈哈哈哈!」
穆惊笑着笑着便哭了起来,他从椅子上跌落,眼角猩红地望着我:
「师姐,你怎么才来?」
穆惊说他已将鬼王拿下了,现在那鬼王对他千依百顺,要星星不敢摘月亮。
「师姐,如今在这鬼界,你们大可横着走。」
他拍着胸脯和我保证,仿佛还是从前扯着我衣角的样子。
平沙宗体质特殊的弟子有许多,穆惊是其一。
魔鬼两界修炼邪术的多,他们不能近女色,至阳之功沾不得一点阴。
穆惊便是他们培养出来的男鼎。
男修鼎炉,龙阳之尾。
师父救他回来的时候,穆惊已经成年了,因常年被关在笼子里,走路伛偻,身量堪堪五尺。
他不敢说话,不敢直起腰走路,甚至不敢洗脸。
师父将他交给我,说定要养成个风度翩翩的少年郎。
谁也没有想到,短短三十年,穆惊长成了一副祸国殃民的样子。
连师父见了都啧啧称奇,说这小子,仿佛夺人家舍了。
那个时候他已经没了戒备之心,见谁都一副笑眯眯的开朗样子。
平沙宗被屠之前,他说他想下山去娶媳妇。
可如今,他披着猩红的薄纱,说他在鬼王的后宫中,如何受宠。
小师妹面上已经恢复了血色,她坐起来,翻了个白眼:
「要不和我们出去报仇,要不我和师姐今日就弄死你,送你早日投胎。」
穆惊脸上的笑意寸寸褪去,他抬起手摩挲着掌下金椅的纹路:
「小师妹,从前在师门我便最讨厌你。同样是苦命人,怎么你就如此任性自我,想要什么就去拿什么?我现下很好,挥一挥手便能让你们都死在这里,凭什么和你们出去送死?」
小师妹撑着我的手站起来,她眼神决绝又冰冷:
「因为,我听见你喊师父娘亲。」
穆惊没有说话,他眼角那颗后点上去的泪痣盈盈欲泣。
末了,他掩着唇又低低地笑起来:
「那就死吧,左右活着,也就这般了。」
小师妹伸出手来,看着自己手臂上快速愈合的伤口:
「凭什么死的必须是我们呢?」